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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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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一旦擦出了火星,那熊熊大火便不是能輕易熄滅的。東棠是倔,倔得不撞南墻不回頭;楚憶比他更甚,那性格只能用犟來形容。他壓在東棠身上,扣住那人的手,垂頭,埋在他頸窩裏,深深地喘氣。

東棠撫著人的後背,輕輕拍著。這小子心裏也懸,他心裏說不清對楚憶是什麽感覺。以前吧,東棠對大院兒裏每個孩子都挺好的,理所當然得也把楚憶當成個弟弟看待,可相處得那麽久了,心裏那份兒感覺又不一樣了。

朋友是朋友,兄弟是兄弟,單單楚憶是個例外。願意和他親近,和他鬧,任人胡攪蠻纏,他對馬小川和嚴浩就從來不會有什麽出格的想法,唯獨楚憶,著實讓他摸不著頭腦。那到底是個什麽念想,東棠也犯迷糊了。

不過真當那份莫名的情感一馬平川,如破閘的洪水肆意宣洩之時,兩人才終於意識到這份感情有多麽可貴。小孩子哪知道什麽情愛,盼的只不過是能和那人一直呆在一起罷了。相互喜歡,重情重義,又以對方為依賴。兩人的感情水到渠成,自然而然。沒有多餘的話,楚憶的眼睛裏 ,早就把答案寫得清清楚楚了。

兩個小孩兒,在嘉陵江大橋的橋墩子下,撲騰進了野草叢裏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天為被,地為床,星羅棋布,閃耀相伴。十四五歲的孩子還沒到年紀,楚憶雖對外號稱“偷雞摸狗樣樣精通”,可終歸是不懂床上的那些腌臜事兒。摸爬滾打的大院兒小子們,平時偷摸在被窩裏打個手/槍還行,遇見過這種場面,直接就歇菜了,啥也不知道幹,就傻楞楞地相擁著。

楚憶就思考著,回想著。最終,還是耐不住、穩不住架子,捱不了這顆狂熱激動的心。下意識地伸出了舌尖,舔了舔東棠頸下的黑痣,看著那小東西因為緊張而不住發顫,抖動。東棠胸口像是坐過山車似地劇烈起伏,喉結滾動,咬著唇,低聲哼著,眼神堅定看著楚憶,一個翻身滾到草叢裏,把人反壓在身下。

楚憶被人制住,卻頭一回沒有反抗,任著東棠湊近,在他耳邊廝磨。無意間蹭過對方的腰間,又是一陣急促的喘氣。楚憶把東棠的腦袋掰下來,不顧一切地就貼了過去,湊上前,把自己的心都傳給那人。細膩柔軟的唇迎上了東棠的頸子,下巴,再到嘴唇,舔舐著那讓人著迷癡狂、上癮的味道。

眼前似是出現了一副面,一縷魂魄飛行在筆直得看不見盡頭的公路上,兩旁是荒蕪廣袤的草原,一望無際的群山在陽光下描出冗長的輪廓。要去往哪兒?沒人知道答案,卻就想這麽一路前進,只要天不黑,步子就永不停歇。

上面的東棠始料未及,悶哼了一聲,兩道眉毛化開,幾乎要化進那人骨子裏了。東棠楞了一小下,眼神一恨,牙關松開,放棄了抵抗,同時熱烈回應著那人的心意。

舌尖相觸及,一眼萬年。

從兩人相遇相知,相識相熟,一步一個腳印,印在這座山水之城中。一點一滴的細節慢慢堆積,最後變成了沈默,卻頗具力量的巨浪。記憶裏大院兒那顆老黃桷蘭,斑駁的樹隙中透過兩人的身影,閃過坡,邁過坎兒,爬上梯,在那條煙霧朦朧的青巷裏遠去。那是屬於兩人的青澀年華,也是他們最初的悸動。

兩人也不害臊,反正這時候就不可能有人來,肆無忌憚地膩歪、糾纏在一起。楚憶腦子裏回想著那天和人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,他在被窩裏悄悄想著東棠,滿足的快感經久不息。兩人並排躺在草地上,楚憶翻了個身,不經意之間,膝蓋抵到東棠的大腿,隔著牛仔褲,那人的腿部直立又堅/挺,肌肉繃得緊緊的。

又憋不住火,把東棠的臉拉過來,雙手籠住,用下巴淩空挑眉,互相摩擦挨蹭。舒服快活,又刺激,楚憶紅著臉,喘著氣。

“其實我那天和你睡的時候,”楚憶支吾了一下又道,“就……就想著和你……”

“和我咋子?”東棠眨著眼睛,同樣是喘著粗氣,“和我這樣?”

楚憶輕輕點了點頭。

東棠又問:“你是不是那啥了?”

楚憶:“啥子?”

東棠羞著臉,這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,吞吐答道:“就是……就是那啥嘛!”

楚憶無所謂地點了點頭。他心裏根本沒有對黑白是非的判斷,沒人教他男孩兒應該喜歡女孩兒,也沒人教他所謂的這些‘知識’。這人剛才表現出的熟練,純粹是靠著影像店裏看的小電影和外人開的葷笑話。對還是錯,他從未考慮過,或許意識中就沒想過這檔子事兒。喜歡一個人,就是喜歡了,哪兒還管是什麽喜歡呢。

東棠若有所思地說:“怪不得,我還以為我又放炮了呢。”

放炮,俗稱遺精。楚憶那天離開之後,東棠後起,疊被子的時候才發現床單上的黃白色痕跡。歪著頭楞了半天,想了想昨晚上應該沒做過那事兒吧,那怎麽又放炮了呢?東棠一直覺得奇怪,也有點擔憂。如果那晚真放炮了,那楚憶知道嗎?

東棠臉皮薄,他喜歡楚憶,可從來也不敢當面表現出來。繞著圈問了楚憶那天晚上的事兒,得知那人挺早就睡著了,才稍微松了口氣。估計是夢裏不小心就那啥了,還好沒被人發現,偷偷摸摸把床單洗了,曬幹。藏掖了一大圈,這下真相終於明了了,原來是……

楚憶耳朵可機靈著呢,東棠三言兩語中能被他抓住個重點。

“什麽叫又?”楚憶打趣道,“你也那啥過了?”

捱過了那精蟲上腦的時候,楚憶又恢覆了那模樣,痞痞的,耍著帥,冷靜還不要臉。坐起身子來,居高臨下地盯著人問道:“你跟誰那啥的?”

東棠心虛了,不說話。這人不說話就相當於是默認了,倔脾氣被楚憶摸得一清二楚。楚憶眼裏充著火,老子這麽喜歡你,你他媽還跟別人放炮了?姓魏的,你真牛逼嘿。

“我真沒有……”東棠見人好像有些發怒了,急忙拉著楚憶道。

“那你說又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就是他媽跟別人放炮了!”

楚憶嘴上絲毫不留情,眼睛快把人都給盯穿了,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姿態。東棠臉色很難看,看楚憶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做勢,結結巴巴得就是說不出話來。楚憶氣急,轉身要跑,東棠慌亂之下趕忙把人拉住。

“我跟你!”

“啥?”

“跟你。”

“你放屁!老子什麽時候跟你……”

“就那天,我……我想著你放炮了。”

東棠說話的聲兒越來越小,到最後已經變得更蚊子叫似得,可落在楚憶耳朵裏卻聽得一清二楚。這小子,還想著我放炮了?楚憶心裏稍微舒服了一些,也不跑了,席地坐下。這人私心實在太重了,喜歡的東西就是想著要占有,別人休想拿走一分一毫,敢來就是一口,咬死人不償命那種。

“你沒想過別人吧?”楚憶的聲音帶著些不自覺的顫巍,“你想過劉小妹兒沒有?”

東棠的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得:“沒有,沒,沒有。”

東棠這人心裏也有些小念頭呢。大院兒裏,沒哪個長得有你楚憶好看,劉家閨女比不上,學校裏的小姑娘也比不上,誰都不必上你漂亮帥氣。我想你一個就好了,哪兒還有功夫去想其他人呢。楚憶把頭埋進雙腿間,用膝蓋擠著太陽穴,聽見東棠的話,猛然擡頭,眼裏閃著一絲靈動的光芒。

江面上的漁船打著號子,下工啦,慢慢停靠在岸邊,零零散散走出幾個人。東棠見有人來了,趕忙起身拍了拍屁股。

“走了!”

伸手到人面前,看楚憶把手遞到他掌心裏。一個照面,空氣中的氧氣都仿佛被抽空。寒風呼嘯著吹過街道,院子,吹過這個城市,兩人在黑暗之中,漸行漸遠。

楚憶是孤獨的,對東棠的感情,或許只是源於一種畸形的需求。他孤獨,卻並沒有絕望,東棠正如一把火,燃盡了他內心的空虛。浴火重生,一切都即將是新的開始。

小孩兒太缺愛了,內心又敏感,時常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,其實都記在心裏呢。誰對他好,誰關心他?毫無疑問是東棠。是這人每天不耐其煩地等他上學,日覆一日地幫他背書包。前胸背一個,後背垮一個,跟在他身後像個書童似得,卻從不開口抱怨,總是一副樂呵的樣子,忠厚憨澀。

可以說,他所有的疼惜和關照全來自於東棠。楚憶從記事起就沒和老爸親近過,更不懂這種男人之間的關懷是什麽滋味。他所缺少的父愛,在和東棠的日積月累中,全部補回來了。東棠往他身上傾註的感情,讓楚憶覺得很奇妙,很玄幻,卻又流連忘返,被人放在心底裏的時候,實在是讓人有些樂不思蜀。

青春期,荷爾蒙迸發的日子。楚憶自己都不知道,從什麽時候開始,他已經對東棠有這麽深的依賴性了。直到那天邁出那一步,或許這種依賴性又轉化成了另一種感情,美好的東西,讓人忍不住回味的一種感情。

楚憶還是太小了,沒形成什麽人生觀價值觀。情愛這東西,作為這世界上最沒來由的一種感情,就是太奇怪了。成年人都還摸不透徹,更別說一個毛頭。可等楚憶長大了,真懂事兒了,兩人還能一如從前嗎?

這種感情能維持多久?無人知曉,可能楚憶自己都不知道,因為他連為什麽喜歡東棠都不清楚。憋得太久,太迫切了,就像是連綿的陰雨天冒出了眼光,對於怎麽把自己晾幹,楚憶深谙其道。

有人相信一見鐘情,有人相信日久生情,其中的道理,誰也說不上來。不管原因如何,過程如何,結尾如何,喜歡上了,看對眼了,愛上就愛上了唄。管他出於什麽緣由,這玩意兒,說不清楚。

石板上滋著水,滲進青苔裏,落得一陣寂寥的聲音,回蕩在這片土地。

世間情動,哪有驚天動地泣鬼神。不過眷戀糾葛與纏綿,顧望眼前,卻細縷入魂千百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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